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裨益於學術界和教會界的漢語神學

每當我給訪客介紹道風山聖殿內的掛牌,述及「風隨意思而吹」時,我不時加上注解道:「這也是我的工作哲學:不斷開放自己,隨着靈風的指引,心意更新而變化地推展研究所的工作。」最近我又經歷了一次「風隨意思而吹」的體驗。事緣在抗疫閉關期間,收到研究所好友岳清華院長來電,邀請我為其新編著作寫序,主因是其編作所選文章均來自我與光滬兄於2009年主編出版的《漢語神學讀本》。我心想,這項出版正好說明,漢語神學的工作不單裨益於漢語學界,同時也促成漢語神學與教會神學的對說和合作,為此我欣然接受並順道梳理一下兩者如何建立良性的互動關係。下文為該序言的部分內容,值得與一眾學友分享:

 

不少朋友問我,生發於1990年代中期的「漢語神學運動」,如何能匯聚如此眾多的學術人才?每次我都說玩笑地模仿使徒彼得在《使徒行傳》三章6節的話作答:「金子銀子我都沒有,只把我有的給你:這是我們出版的書,我們相聚為要以書會友。」第一代的漢語神學人,如劉小楓教授、何光滬教授、高師寧教授、卓新平教授、李秋零教授、楊慧林教授、王曉朝教授、張慶熊教授、尤西林教授、傅友德教授等,都是從「以書會友」出發,一路同行數十載。

 

十多年前,我與福建神學院的一位副院長在內地開會時認識,2011年他來訪道風山,他的見面語竟與我的上述回答同調,並且比我更直面地提出:「楊總監,我甚麼都不要,我只要你的書!」我聽後大笑道:「金子銀子我都沒有,只把我有的給你!」更讓我啞口無言的是他愛書的程度已達「書癡」的地步,不單到處找書要書,更自己親自提箱攜書回神學院,箇中的艱辛可想而知。這位當年的副院長就是這本《基督教中國化原著選讀》的編者岳清華院長,他更是「漢語神學運動」中教會代表的佼佼者。我相信,到訪過福建神學院的朋友都會對其圖書館的新穎設備和龐大藏書規模嘖嘖稱奇,這無疑可為岳院長對書的「大愛」作個注腳。本書的出版更說明了其教學課程的大膽創新,在岳院長循循善誘下,各同學所作出的多篇詮釋成果正好突顯神學研究與人文學基督教研究進行跨學科互動的可能性。

 

翻閱本書,更讓我想起2009年與何光滬教授合編上下兩冊《漢語神學選讀》時,心中一直思考着的漢語神學兩大問題:「何謂神學?何謂漢語?」從神學範式的角度看,漢語神學之「神學」,從一開始就有異於港台和海外華人教會所倡導的「華人神學」,而其神學議題和範式,則更有異於其他東亞地區的神學類型,如日本的「神痛神學」和韓國的「民眾神學」等等。其中的關鍵點,正是漢語神學的生發並非來自教會,反而是來自1980年代中國學界在引進西學熱潮時,由內地個別學人對同樣是西學之組成部分的基督教學術自發進行研究,因此他們的研究題旨和方向不會受到教會的牽制,他們只關心基督教研究資源如何啟發和豐富中國的人文和學術傳統。這種學術關懷使得漢語神學將成為中國學術傳統的組成部分,與儒、道、佛、馬克思主義和當代思潮並駕齊驅,彼此對話,互相補充。漢語神學的研究成果與教會神學也應是處於互動互補的良性關係,本書的出版正是這種良性關係的美好見證。

 

從另一方面看,漢語神學之「漢語」,亦為關鍵所在。例如在探討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終極關懷」這個大問題時,比較一下擁有六千多年「漢語道統」的漢語神學與原始基督教跟古代東西方諸語言文化傳統相互碰撞後所產生的結果,不難發現二者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李秋零教授曾梳理出原始基督教在首一千五百年間與希羅文化磨合後產生的五個神學範式,以說明對「終極關懷」的不同理解進路:

 

一、神學與理性一致

二、神學排斥理性

三、神學尋求理解

四、神學與理性互不干涉 

五、神學與理性相輔相成 

 

從本書各同學所選取的原著詮釋正可窺見,上述五個範式在古往今來的中國教會以及不同地域的華人學界和教會界均有所呈現。從海納百川的角度看,漢語神學作為一個逾越教會內外的知性運動,我們一直倡導普世神學人(包括猶太教、天主教、東正教、東方諸教會、基督新教)與漢語神學人的對話和整合,從中建構一個承先啟後的「新」神學,這一神學將具備一個全新的面貌:在強調其原生之地域性的同時,也強調其全球性;在強調其人文性的同時,也強調其與教會諸傳統兼容共濟。